那本空白册子被林芸熹放在桌案中央,宣纸面细腻光滑,触手微凉,却像块烧红的烙铁,沉甸甸压在她心上。短匕贴身藏在衣襟里,冰冷的金属刃贴着腰腹,每一次呼吸都能感受到那丝寒意——那是傅初霁给的“底气”,也是悬在头顶的“利剑”。王监军府邸的血腥味还没散尽,寒渊城的风里总裹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肃杀,提醒她这场博弈从来没有退路。
她没有急着在册子上落笔。前世做审计的经验告诉她,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。账面的数字永远是死的,唯有摸清城池的肌理,才能找到真正的病灶。若贸然写些空泛的“理财之策”,只会让傅初霁觉得她徒有其表,浪费了这来之不易的信任。
接下来的三日,林芸熹成了寒渊城最沉默的“游民”。天刚蒙蒙亮,她就裹着毛毡出门,踩着融雪的泥泞,穿梭在城池的各个角落。
她去了城东的民坊。这里的炊烟比别处更稠密,却透着一股难掩的贫瘠。妇人们蹲在自家门口的石墩上,手里攥着缺角的陶碗,将黄澄澄的粟米和灰绿色的干野菜反复搅拌,嘴里低声抱怨着:“今年的麦种还没发呢,再等下去,春播都赶不上了……”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扒着门框,盯着碗里的野菜咽口水,被母亲拍了下手背:“不许馋!留着给你爹当口粮,他还要去修城墙呢。”
她去了城北的匠作坊。铁匠铺里火星四溅,一个赤着上身的铁匠对着炉膛里的铁矿摇头叹气,铁钳夹着烧红的铁块,却迟迟下不了锤:“这破铁,炼十回有八回是废的,打出来的刀砍两下就卷刃,怎么跟北狄人拼?”隔壁的皮匠铺更冷清,几张没鞣好的兽皮堆在墙角,皮匠用布擦着手上的硝石粉末,嘟囔着:“硝石又不够了,这批皮甲要是赶不上给新兵换装,开春的巡防就麻烦了。”
她甚至绕到了城墙根下,远远望着那片被风雪覆盖的荒原。城墙下的壕沟里积着冻硬的血痂,几个士兵正费力地清理着碎石,城头上的“傅”字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。极远处的荒原尽头,隐约有几缕尘烟升起——那是北狄游骑的踪迹,像狼群一样,时刻窥伺着这座孤城。
这些见闻像碎片一样,在她脑海里与账面上的数字拼接起来:粮秣亏空对应着民坊的饥馑,铁矿劣质、硝石短缺对应着匠作坊的抱怨,边境游骑的窥探对应着城防的紧张。傅初霁能凭着一己之力,在这样的绝境里守住寒渊城,这份手腕与韧性,远比账面上看到的更惊人。
第四日午后,林芸熹循着一阵隐约的腐臭,走到了城西的辅兵营区。这里是辅兵和匠户杂居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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