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后来穗儿家的菜籽地被淹了,举家迁走,你爷爷锁了这瓮,说等她回来再开。“
入夜后,油坊的灯亮到后半夜。胡德山对着那本“穗记油方”发呆,里面的方子比他家传的多了七道工序,尤其是“露腌法”——把炒好的菜籽铺在竹匾里,让秋露浸一夜再碾,说是能去火气。他翻到最后一页,发现张夹着的油菜花瓣,已经干成了透明的金箔,旁边写着“光绪三十三年,与德山爷爷共榨,此油最香”。
胡小满被院里的响动惊醒,看见爹正往竹匾里倒菜籽。“您这是干啥?”他披衣出来,月光把爹的影子拉得老长。“试试露腌法。”胡德山的声音有点哑,“你看这方子,穗儿姑娘说,油里得有念想才香。”他把竹匾摆在老槐树下,花瓣落在菜籽上,像撒了把碎金。
天刚亮,小姑娘学徒就发现竹匾里的菜籽凝着层白霜。“师傅,这籽摸着潮乎乎的。”她用指尖捻了捻,竟闻到股清甜味。胡德山往铁锅里倒籽,桑柴火烧得不疾不徐,菜籽在锅里转着圈,焦香里真的带着点甜,像掺了蜜。碾成粉时,连石碾子都沾着层金粉似的油光。
榨油时,胡德山特意用了那把传了三代的木槌。第一锤落下,油槽里渗出的油竟带着淡淡的金黄,比往常的油稠半分,滴在陶碗里像滚着颗小太阳。“香!”胡小满猛吸了口,“这香里有股子凉丝丝的甜,像秋露的味儿。”胡德山往锡壶里倒了点新油,壶里的陈油突然泛起涟漪,新旧油液融在一起,发出极轻的“咕嘟”声。
老木匠来送新做的油瓶,见着锡壶直咂嘴。“这壶是城南苏家银匠铺的手艺,”他指着壶嘴的缠枝纹,“我爹说过,当年苏家给穗儿姑娘打了套油具,后来战乱就没了音讯。”他忽然想起什么,从工具箱里翻出块雕花木板,“前阵子修祠堂,梁上掉下来的,你看这花。”木板上刻着的油菜花,跟铜锁上的一模一样,背面还刻着“穗赠德山”。
胡德山把木板跟油方摆在一起,突然想去穗儿家的村子看看。张奶奶给画了张歪歪扭扭的地图,说那村子在山坳里,如今只剩几户人家。“去找找姓苏的,”她抹了把泪,“穗儿姑娘爹是油匠,说不定有家谱传下来。”胡小满揣着地图开车进山,路越走越窄,最后竟得徒步,野草没过膝盖,惊起的蚂蚱蹦到他手背上。
山坳里的老槐树比油坊的还粗,树下坐着个晒暖的老太太,看见胡小满手里的锡壶,突然直起腰。“这是……苏家的油壶?”她颤巍巍地摸壶底的字,“我娘说过,太姥姥当年有个这样的壶,嫁过来时弄丢了。”老太太屋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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