纸上的墨字在暮色渐深的殿阁里,仿佛在燃烧。
魏崇猛地站起身,紫檀木椅腿擦过金砖地面,发出刺耳的锐响:
“备轿!”
侍立远处的阁吏疾步上前:
“阁老归家否?”
“立刻!”
魏崇将那誊抄的卷宗紧紧攥在手心:
“进宫!现在!老夫要面圣!”
......
魏崇踏进宫门时,日头刚偏西。
红墙金瓦在春日阳光下沉默地延伸,汉白玉阶反射着柔和的光。
引路的小黄门垂首疾行,几近无声。
魏崇的绯袍下摆随着步伐规律地摆动,袍角绣着的仙鹤暗纹时隐时现。
皇帝的召见之地在养心殿西暖阁。
大崝承元皇帝赵延正伏案批阅奏章。
赵延今年已经六十有二,满头华发,皮肤松弛。
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倦意,但眼神依旧认真肃穆。
“臣魏崇,叩见陛下。”
魏崇撩袍,一丝不苟地行了大礼。
“魏卿平身。”皇帝并未抬头,目光依旧停留在手中的奏本上,挥了挥手。“赐座。”
“谢陛下。”
魏崇起身,并未立刻落座。
承元帝见魏崇神色严肃,才合上了手中的奏本,那是一个关于河工银两亏空的弹劾折子。
他揉了揉眉心抬眼看向魏崇,眼神里带着询问。
这位以稳重守规著称的次辅,若无要事,绝不会在这个时候求见。
“卿家此时入宫,所为何事?”
承元帝身体微微后靠,倚在明黄绫缎的靠垫上,开口问道。
魏崇从袖中缓缓取出那份誊抄的卷宗。
纸张在暖阁的烛光下显得格外单薄,他双手捧起,高举过顶。
“江南道丁酉科乡试,有生员策论答卷,论及赋役积弊,条陈一法,名曰‘一条鞭’。”
他的声音沉稳,字句清晰。
“臣观其法,虽显稚嫩,然切中时弊,直指吏治根本,或有廓清积疴、富国惠民之效。”
“臣不敢专断,特呈御览,恭请圣裁。”
暖阁内静得能听见烛芯偶尔的噼啪声。
皇帝的目光落在魏崇手中那份薄纸上,眼中闪过一丝讶异,随即被浓厚的兴趣取代:
“一个生员的策略,竟值得魏卿专门跑一趟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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