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宣府镇边防军队驻地的夜空,被东厂头目、差役和孙应元带领的新军用无声的刀子悄悄划破的时候,更北边的张家口堡,这座一半是边防关口、一半是商业贸易的城镇,还沉浸在一片奢侈享乐的安宁之中。
范家大宅的盛大宴会早就结束了。
空气里还飘着上等女儿红和烤全羊油混合在一起的浓重香味,那是富贵到了极点,几乎有点腐烂的味道。
描着金边的杯子和盘子乱七八糟地堆在桌子上,被蜡烛的火光照得有点暗。
几个手脚利索的下人正屏住呼吸、放轻动作地收拾着剩下的东西。他们走路的姿势都透着一股特别小心的劲儿,生怕打扰了这座大宅子里真正的主人。
范永斗,这位在酒桌上还能说说笑笑,用几句好像无意的话就能决定长城以外几万人生计,甚至能影响大明边防军队粮食草料调动的山西商人领袖,现在已经在层层帘子后面的卧室里沉沉睡着了。
他的呼噜声均匀而响亮,像旧风箱一样,在温暖华丽的卧室里有规律地响着。
这呼噜声里,充满了对这个世界最彻底的放心,以及一种长期处在最顶层、对危险已经感觉迟钝的傲慢。
……
丑时刚过一刻。
张家口的街道上没有打更人敲梆子的声音,因为在这座城市的东区,范家定的规矩就是这里的规矩。
寒风从坝上高原毫无阻挡地吹下来,卷着沙土,在空荡荡的街道上打转,发出像哭一样的响声,好像是无数在长城内外死去的冤魂在低声哭泣。
突然,一种很轻但穿透力很强的声音刺破了风的哭泣声。
那是一阵脚步声从黑暗的尽头由远到近传来。那声音很轻,但又很沉,好像有很多只穿着厚毡底靴的脚,正用同一种节奏踩在被冻得像石头一样硬的土地上。
这声音里没有一点杂乱,只有一种属于杀人的韵律。
紧接着,一道道黑色的影子从四面八方的街道拐角处无声无息地渗出来,像墨汁滴进清水里,迅速又无情地扩散开来。
他们没有点火把,只靠着天上那点微弱的星光,照出他们沉默又凶狠的样子。
他们的目标,只有一个——城东那片连成一大片的豪华住宅。
带头的,自然是范家大宅。
而包围在它周围的,王家、梁家、靳家……另外七家同样在黑暗里沉睡的山西商人豪宅,也都在这个无声的包围圈里面。
走在这支幽灵军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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