去了。
车轮碾过青石板路的声响甫一消散,府里上房下院,吴月娘并金莲香菱桂姐一干人,仿佛心头都松泛了半口浊气,连那照进雕花窗棂的日头,都显得懒洋洋、没甚精神。
吴月娘独坐在正厅上首的紫檀木交椅上,手里捻着一挂油润的檀香木佛珠。
当家主母的担子,官人在时已是千斤重,更悬着她心尖子的是那流水般淌出去的银子——官人这趟回来,是带了一万五千两雪花白银不假!
可光是给京里蔡太师备下的寿礼,就去了近万两!
真个是泼天的富贵,也经不住这般使唤。
再加上打发上下门路、人情份子、府中百十口人嚼谷开销,官人前脚才离了地面,她后脚紧着拢了拢账,库房里叮当响的现银,满打满算,竟又只剩得三千一百四十五两!
正愁肠百结间,管事来禄脚步放得猫儿也似轻,几乎是贴着水磨方砖地溜了进来。
他脸上堆着十二分的为难,眼皮耷拉着,觑着吴月娘的脸色,腰哈得更低,小心翼翼地回禀道:“启禀大奶奶,外头……来了个生面孔,口口声声咬定了,说咱们府上欠着他银子,是来讨债的。”
“讨债?”吴月娘捻佛珠的手指猛地一顿,那细细的丝线险些绷断,心头像是被腊月里一瓢冷水激灵灵浇了个透!
自家官人在时,清河县地面上,谁敢这般大喇喇堵着西门府的大门讨债?莫不是嫌命长!
纵有些银钱上的勾扯,也都是底下管事或应伯爵、谢希大那起帮闲篾片,寻个僻静茶坊酒肆,悄悄交割了事。
如今倒好,官人前脚刚离了这清河县的地界,后脚这讨债的腌臜泼才就敢打上门来?是就这么巧呢?还是特意选了这个时候?
她心头一股被轻贱冒犯的愠怒直往上顶,更压着一层深重的隐忧——莫非是哪个不开眼的,看准了官人不在家,欺她一个妇道人家掌不得刀把子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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