年逾古稀的父亲站在滨河路的石阶上,风掀起他鬓角的白发,像拂过洲河水面的微波。他望着自东向西缓缓流淌的河水,浑浊的双眸突然亮起来,指尖指向河心那片浅滩:“就是这儿,四十年前,满河都是木筏子,像浮在水上的森林。
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初期的父亲是汉城航管站最年轻的筏工之一。那时的洲河是川东重要的木材运输通道,从大巴山砍倒的青松、柏木,经人拉肩扛运到河边,扎成十几米长的木筏,由筏工们撑着运往重庆。父亲说,那年春天他第一次学放筏,师傅把一根丈余长的竹篙递给他,嘱咐道:“洲河的脾气摸不透,浅滩看石头,深潭看水流,心要稳,手要准。”
起初的日子,父亲的手掌磨出层层血泡,夜里在航管站的工棚里,就着煤油灯用针挑破,抹上草药膏,第二天照样撑着竹篙出发。木筏上的生活简单而艰辛,白日里顶着烈日或暴雨,盯着河面的暗礁和漩涡,稍有不慎就可能船毁木散。父亲记得有一次,木筏行至三道弯,突然遭遇急流,几根捆木的绳索被冲断,两根原木眼看就要漂走。他二话不说跳进冰冷的河水,抓住原木往回拉,师傅在筏上用竹篙接应,两人折腾了半个时辰,才把原木固定好。回到筏上时,父亲浑身湿透,嘴唇发紫,却笑着接过师傅递来的粗瓷碗,咕咚咕咚喝下大半碗米酒。
放筏的日子里,父亲和工友们结下了生死之交。他们在木筏上生火做饭,把带来的红薯、玉米埋在炭火里,香气能飘出老远。夜里宿在岸边的岩洞或航管站的分站,就着月光聊天,有人唱山歌,有人讲家乡的趣事,父亲总是听得最入神的那个。他说,那时最大的愿望,就是攒够钱养活家里的几个孩子。
有一年汛期,洲河水位暴涨,水流湍急。父亲和师傅负责运送一批急用的木材,行至渠江,发现前方有艘小船被困在漩涡里,船上是一对赶集的母子。父亲当即和师傅商量,冒着木筏被冲翻的风险,慢慢将木筏靠近小船,师傅用竹篙稳住船身,父亲伸手把孩子抱到木筏上,又拉着妇人上来。直到把母子俩送到安全的岸边,他们才继续赶路,到达目的地时,比预定时间晚了整整一天。
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两年,父亲从青涩的小伙子变成了沉稳的青年人。后来站里的老会计退休了,站长推荐父亲接替了财会业务,离开了放筏的队伍,然后不再过这种风里来雨里去的奔波日子,坐在办公室里写写算算。住在县城了,不一定就是城里人。因为马伏山老家,还有自己一大家人,从几岁到十几岁的儿子。一心挂两场。1959年春天,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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